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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存伸手过来揉我的头发,“不乐意了?”
我看着这个有些喝多的男人,眼神沉下来,“我想,没人会喜欢被别人随便捏在手里操控。”
他从始至终,都把我看做一个拿来激怒钟让的道具,或者说……拿我当一个挡箭牌。
季存又把手放下来,扯着我的嘴角,“商绾,你其实把自己看得挺明白的。”
我没说话,沉默的时候,季存又道,“其实我也会想,你能把自己看那么明白……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在钟让身上摔那么大一个跟头呢?”
同理可得,季存对慕暖也是。
慕暖把孩子打了,那个孩子可能是季存的孩子,他才会这样情绪失控,可是季存是个明星,他根本没有……可以供自己发泄的场所。
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一不小心,被曝光在镜头下。
所以季存来找我。
这个病房,说是为了我,不如说是……季存他为了他自己,他太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了,封闭,严谨,可以肆无忌惮发泄情绪的场所。
我道,“我已经过了需要人来安慰的地步了。”
季存一顿。
“商家家破人亡那一天……我看着家里人被押进监狱,看着父母的尸体被抬出来,我对自己说,从此以后,所有的日子都是美好的。”
我两眼无神盯着季存,不知道为什么喃喃着,声音像是一缕烟,“因为,再也没有能比那一天更糟糕的了。”
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接下去的吃的苦头,都不过是一叠小菜。
我对季存说,“这一切都是钟让的主使,所以你知道吗,后来活着的每一天,我的良心,都在因为钟让忍受着各种煎熬。人世间的苦头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钟让……才是我这辈子的劫难。”
季存喝多了,却有些错愕地看着我,仿佛喝多那个人是我一样,随后他垮了表情,最后拍了拍我的脸说,“傻子,剖心剖肺的话下次不要再找我说了。”
我没忍住,整个人颤了颤。
“我呢,也不是什么好人。当然如果哪天你觉得你可以撒手人世了,就从我这儿走。去哪儿,找谁,我也不会拦着你。只是目前现在,商绾,你得靠着我活。”
季存将啤酒塞给我,“商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喜欢钟让,我也没喜欢慕暖……”
我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如果,季存。”
然后把啤酒一饮而尽。
季存眼里有什么情绪晃了晃,随后道,“嗯,当我没说。”
后来我们就沉默地互相抽烟,喝酒,季存细长的手指捏着啤酒瓶上端来回晃,单手支着床单,笑得乐不可支说,“你还记得有次你被钟让拒绝以后去酒吧买醉,然后正好遇上我和学校带着人来抓未成年吗?”
我道,“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然后吓得躲进厕所里……”
季存将易拉罐一丢丢进垃圾桶里,道,“正好被我抓了个正着……”
还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酒吧,以前听几个喜欢混夜场的朋友说有多刺激,一走进去差点没被炸聋,干脆就在小角落随便点了杯酒喝。
那个人看我一个女高中生,吓得连酒都不敢给我调,随便给了我一杯气泡,就让我端着杯子坐在那里看他们手舞足蹈。
我一边喝气泡一边掉眼泪,因为自己晚自习给钟让送去的夜宵,让他当着面打翻了。
打翻了,还不忘砸下一句话,“你能不能别来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行么,天天追我屁股后头多烦啊,我又不喜欢你。”
那是我亲手给钟让做的夜宵,这一刻,看着地上那摊东西,我觉得心脏很痛,像是整颗心也跟着被钟让砸碎了一样。
我跑了,浑浑噩噩一个人逃课去了酒吧,结果正好遇上季存带着袖章来查违规抓人,我往厕所逃的时候,就被季存看见了。
“站住!”
穿梭过电子音乐下疯狂扭动的人群,我刚推开女厕所的门,被季存一把揪着领子拉了出来,“跑,再跑啊,你跑得过我?”
我紧张地抬头,那一刻,和季存对视,他看着被他抓住扭进怀里的我,两双眼睛对视几秒,他猛地回神,脸色都变了,“怎么是你?!”
我缩着脖子,“我也不知道你能今天就出来……抓人啊。”
季存愣住了,随后直接将我的脸埋进他胸口,紧跟着后面有人追上来,“会长,有没有我们学校的学生……”
随后就看见一个穿着卫衣的小姑娘埋在他们高冷嚣张的学生会长胸口哆哆嗦嗦。
季存道,“这儿有个人失恋了喝多了,你们等我一会,我把她安置好。”
只字不提这人是我。
学生会成员嗯了一声,随后纷纷散开继续去别家看,查完酒吧还要查网吧,他们就喜欢玩突击这一招。
等人走了,季存才把我捞出来,捏着我的下巴,盯着我哭红的眼睛啧了一声,“商绾,至于吗?就为了一个钟让?”
“你怎么知道……”
“你傍晚在料理室一个人做东西的时候,我巡逻学校正好看到了。”
季存拉着我往外走,随后挑了个小角落让我坐下,抽了几张餐巾纸给我。
那个时候我看着他,剑眉星目意气桀骜,穿着一身模样俊俏的学生制服,手臂上挂着一个红色袖章,眉梢一挑,年少轻狂无人可挡,到的的确确有一种霸道冷酷的学生会长的气场。他笑着对我说,“给钟让做的菜浪费了吗?你干脆给我做得了,顺路多做几份,还能让我拿去送慕暖。”
这人就不会说点好话!
我气得餐巾纸往他身上砸,“滚啊!”
“文艺部部长要是被人抓住一个人来逛酒吧。”季存故意拿捏着电视剧里的腔调,“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商爱卿是怎么想的?嗯?”
我一下子没了声儿。
隔了好久,我说,“那你……”
季存咧嘴明晃晃地笑了,“给我做一个月盒饭吧。不带重样的,每次做两份,我和慕暖情侣便当。”
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从回忆里清醒,当时那张眉眼惊人的脸和现在身前的季存重叠,我晃了晃神,随后道,“后来呢?慕暖吃你的盒饭了吗?”
季存点头,将最后一瓶啤酒喝光,“嗯,还夸我手艺好。”
“……”我躺回病床上喘气,喝啤酒有点急了,肚子胀。
这个时候正好陈婼回来,进来就闻到了满屋子烟味和酒味,吓了一跳,随后看见我和季存两个人盘在病床上,地上洒满了烟灰,她都愣住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啊?”
季存看见陈婼,道,“陈姐,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
“自己一个人不打声招呼跑出来,还好意思说呢。”陈婼上前一把将季存扶起来,“绾绾还在住院啊,你找她抽烟喝酒,你心里有没有点底子啊?”
季存道,“商绾和我好早就认识了,没事儿,自己人。”
自己人三个字,我颤了颤,随后只能帮着季存说话,“陈姐,我也有责任,他喝多了我都拦不住……你们等下把他送回去吧,路上小心。”
陈婼眼神幽深看着我许久,叹了口气把季存扶起来,走的时候季存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再也没说话。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烟味酒味久久没有散去,我整个人呆在床上发愣,直到后来钟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说,“你和季存回忆旧事……回忆完了吗?”
他难道一直都在门口听着?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对着手机问道,“你……在哪?”
终于,门再次被人推开,我看见钟让一身西装站在那里,和季存之前穿着卫衣登堂入室的那副漂亮乖戾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冷漠凛冽地盯着我许久,放下手机,“季存走了?”
我偏过脸去,“你这不是都听见了么?”
钟让意味深长地笑,“季存来找你,因为慕暖?”
我没说话。
“你不用在我面前替他保密。”
钟让看见了我犹豫的神色,随后对我说,“你跟季存,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没忍住,抬起头来看钟让,看见他眼里嘲讽的神色,只能咧嘴笑了笑说,“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要把问题反问给我。”
钟让凑近我,“用疑问句去回答别人,等于将问题抛回去,这招,还是我教你的,商绾。”
我觉得我现在头上顶着纱布,还扭了脚的样子,在钟让眼里,一定特别可笑。
比平时的我还要可笑。
我说,“季存需要一个女人……来做挡箭牌。正好,我是。”
“你知道他为什么需要挡箭牌吗?”
钟让看着我这样,目光停留在我唇上许久,而后喉间溢出冰冷的声音,“季存是个明星,要挡箭牌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商绾。”
“我知道季存不是个好人。”
我攥紧了被子,“但是目前,我没有找到别的可以依靠的人,我和季存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然呢?谁还能接受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我?钟让,你养我?”
钟让被我最后一句话所震到,男人脸上的表情放空了几秒,像是毫无防备,过了一会他冲我冷笑着,“梦还没醒?”
我就知道会这样……
没关心,心都痛麻木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痛了。
我道,“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假惺惺过来特意提醒我季存有多恶劣。”
我和季存都知根知底对方是什么货色,只是从来不说穿罢了。
因为我们需要合作。
我还不知道他季存打得什么主意?
钟让盯着我很久,“商绾,如果商家没有出事……”
“别提那些过去的事情了。”
我抬头,看着钟让那双冷漠的眼睛,看着他凛冽好看的面容,只能笑了笑,“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啊。”
“追溯到高中。”钟让冠冕堂皇地问我,“你后悔认识我么?”
他居然还有脸问得出这种问题。
我搞不懂他今天上门问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做什么,可是钟让的眼神让我无从闪躲,我只能咧嘴道,“挺后悔的,要是没有你,可能我以前喜欢的是季存。”
毕竟高中时候的小女生就喜欢长得帅的男孩子。
钟让的表情变了变,他伸手过来,随后看见了我头顶上的伤口,就又把手缩了回去。
我眯眼笑了笑,“你不会是来心疼我的吧?”
钟让从床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我,那眸光里已然带上了些许嘲讽,“你?我从来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是啊。”我喃喃着,“我送你的一切,都只会被你摔在地上而已。”
钟让顿了顿,我道,“那你可以走了,多谢钟少今天给我来送药,我不会多想的,更不会脑补什么你这是在关心我的情节,所以你不用担心。”
钟让眼神极冷,“你跟着季存,倒是学会了油腔滑调和阴阳怪气。”
我笑得开心,“拜你所赐。”
钟让转身就走,直到他的身影被病房的门隔绝,我才低下头。
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被攥紧的药袋子,盯着钟让送过来的药许久,我忽然间没忍住,眼泪就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钟让啊……这点药,怎么医我的心伤……
我在病房里待了一晚上,这一晚上我没有合眼,终于天亮了,我有点困意的时候,刚睡着没多久,陈婼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绾绾?你现在醒着吗?看看微博热搜,季存那里有点事需要你出面澄清……”
我愣住了,迷迷糊糊地说,“陈姐,什么事……”
“有人拍下来季存半夜鬼鬼祟祟到医院的照片,然后现在媒体都在捕风捉影猜测他得了什么病,所以需要你……”
“需要我发个微博来证明一下是吗?”我一下子清醒了,“就是把责任往我身上引导?”
“对。”陈婼深呼吸一口气,“公关文你应该会写吧?剩下的……”
“嗯,我写好了先发给你看一遍,然后再发微博,艾特一下季存。”
“对的,就是这样。”
陈婼叮嘱了我一大堆,随后挂了电话,我叹了口气点开微博,铺天盖地居然都是季存得了不治之症,要不就是深夜出入医院疑似探望神秘友人?
下面好多季存的粉丝在评论。
【存存影帝一生推:是真的还是假的?媒体又要说风就是雨了吧?再说了存存都特地深夜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再去打扰他?明显就是不想被新闻媒体拍到啊!狗仔真的太没有良知了!】
【i存:听说季存高中时候就有什么毛病了?会不会是……复查?是不是最近演出太累了啊?】
【我就是一路人:楼上i存那个明显是是ikun披着皮装作粉丝故意来黑季存,我一路人都看不下去了,季存没有毛病!季存身体好得很!他只是深夜去了一趟医院而已,请大家不要再随便猜测了,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让热搜就此结束吧!】
【i存:明明是季存的粉丝,还要说自己是路人,更可笑!】
【高仿号:赞我的都是季存的老婆。】
【存存存家小仙女:或许是季存有女朋友了?半夜去看自己的女朋友?】
【季夫人:不要啊!存存!你身体没事的话,就跟大家打个招呼!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还是说压力太大躲着媒体看心理医生?我希望你好好地,生病了就休息,我们会等你的!】
【热心网友小吴:粉丝真可怕,季存只是去个医院而已,这他妈都能上搜热,都什么事儿啊一天天的,不好好去读书,不好好去提升自己,忙着追偶像艺人,你们爸妈知道你们这样不思进取吗?就是因为脑残粉,所以明星才敢那么嚣张,翻了天不过是个戏子,还一堆人吹上天了,多稀奇啊。今天是科学家xxx的生日你们知道吗?】
我目瞪口呆看着网络上各种声音,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稀奇,季存的影响力的确大,随随便便抓拍几张照片然后编点东西都能上热搜,事态简直超出了季存所能控制的范畴。
我编了一段文案,随后发给陈婼看,修改以后我发了个微博,艾特了季存。
过了五分钟,季存转发,瞬间评论就破万!
【商绾Sherry:大家好,我是季存的特助啦,就是季存深夜探望的人,我最近因为出了车祸导致住院休养,所以季存才会选择忙完白天的事情以后偷偷过来医院看我。我们团队的所有人都很热情,不止季存来了,我们的老大陈姐也带着她的助理过来一起了,我不知道季存会被偷拍上热搜导致让那么多人担心。大家放轻松,季存没事,他也只是过来探望一下我,请媒体停止你们捕风捉影大做文章的行为,也请那些造谣季存高中身体就有毛病的人不要再以谣传谣,造谣可耻。季存还是爱你们的,存存迷们别担心,不如好好期待季存下个月上映的新剧,加油!】
然后季存转发了我这条微博,还带了几个字——【季存Cash:@转发自商绾,你不如多吃点猪蹄补补】
我刚刚关掉微博,一下子手机被无数季存的粉丝私信炸响,我挨个点开来的时候差点卡住了,季存微博下面一大堆人在喊着,天啊!存存出来正面回应了!
有人说,存存好逗比哦,居然让人家吃猪蹄。
吃啥补啥,存存实在!good job!
哈哈,季存和助理的互动好有爱呀。
你们有没有发现助理小姐姐很好看!!我已经翻完她的微博了,自拍明显是个超级大美人啊!存存对不起,我要转粉助理小姐姐了!
++1!强烈要求助理小姐姐C位出道!
果然好看的人连身边的助理都是好看的啊……
谢谢小姐姐站出来替我们存存澄清!顺路宣传一波存存新剧,下月上映,大家一起来给存存打call吧!
我看着季存的粉丝发来无数要我好好养伤的私信,忽然间又觉得,感觉像是被无数人关心了一次。
我没有回复那些私信,正好季存微信上喊我,问我,“怎么样了?”
我说,“还行,就是微博被你的粉丝疯狂轰炸了。”
“别管,粉丝就这样。一粉顶十黑,有时候低领粉丝说话都不长脑子,特别多管闲事。”季存道,“你要是觉得烦,禁止评论也行。”
“没有。”
我和他连着语音,听见他那边淡漠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心就这么软了下来,我靠着床,看着窗外笑,“粉丝有的时候太过脑残,会拉低路人对你的好感度,可是同时……”
我喃喃着,“在你出了事的时候,毅然决然站在你身边的,还是这帮你平时嫌弃的粉丝啊。”
季存大概是没想到我能这么说,随后男人愣了愣,隔着手机,他笑着说,“商绾你有时候挺会讲人生大道理的。”
“知道那么多大道理,不还是好不过这一辈子。”
我随意地扯了扯嘴角,“行了就这样吧,公关文我也帮你写了,回头你粉丝再有点事儿爆出来,我不负责给你收拾烂摊子。”
季存说,“伤好了就赶紧过来,我最近要接个新电影,陈姐说把握不准,让你过来一起参考一下。”
我顿了顿,“电影?”
“嗯,投资成本极小,不过呢,写得都是蛮认真的,认真又小众的玩意儿,你懂吧?”
季存道,“陈姐一直让我转型,但是我怕我要是演这个电影扑了,就会成为票房毒药,所以担心我的名声……”
我抓着手机道,“随你喜欢吧,我不负责这块,等我出院我来找你。”
算了算我何时出院,大概还需要一周。
季存道,好。
可是一周后我去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一瘸一拐走到了前台,却发现有人站在那里等我。
钟让站在那里,身边跟着陆曼,他面容冷漠望着我,看样子像是在楼下等了挺久了,可是我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钟让会来接我。
直到钟让看着我在那里发呆,冷笑了一声,“傻了?”
他这副模样,和高中里遇见我的时候,那个钟让学长一模一样。
我只能摇摇头,然后一个人办完了手续,转身要出去的时候,陆曼在背后喊我。
“站住,商绾。”
我脚步没停。
“她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钟让见我无视商绾,语气发狠说了一句,“商绾,你站住!”
我总算站住,回头问他们,“你们,是在特意等我?”
特意这两个字让陆曼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屑的笑容,随后她挽着钟让,态度十分高傲地走到我面前来,见我手里拎着跌打损伤的药膏和喷雾,便对我道,“伤好全了?”
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不关你的事,让开。”
“真是让人大跌眼镜。”陆曼得意地看了钟让一眼,随后对我道,“没素质的人果然就是没素质……我们呢,是见你可怜,阿让从过来弄了点药回来,给你的。”
说完她像是赏赐似的,从兜里掏出了那瓶药,然后放在我面前,“喏,拿去。”
我从来没有觉得如此耻辱过。
想都未想,我直接伸手打掉了陆曼拿着喷雾的手,随后我丢下一句,“我不稀罕你们假惺惺来做这种事情,我,我不需要。”
说完我迅速转身,那一刻似乎还听见了钟让愤怒的喝斥,以及陆曼委屈的哭声,“阿让,她怎么能这样糟蹋我们的心意……”
糟蹋心意?
我很想大笑三声,笑到我眼泪落下来,钟让,到底是谁糟蹋谁的心意?!
我一个人步履略微蹒跚地走到了医院门口,却听见有人摁了一声喇叭。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我抬头,看见那辆黑色商务车的车窗被人缓缓按下来,随后季存戴着墨镜出现在我视野里,对我说,“上车。”
我愣住了,“你怎么会来?”
季存吹了声口哨,还是那句老话,“说你是sb,你还不信。”
我无言以对。
他抬了抬瘦削的下巴,“上车啊,站医院大门口做展览呢?你一瘸子也没啥pose好摆的吧?”
这人的嘴损到让我无法忍受的地步!
我一下子拉开车门就上车,随后看见季存慢慢把驾驶座的车窗都升了下来,他见我坐稳了,老妈子似的嘱咐我一句,“后排系安全带。”
我道,“我在后排,没事吧?”
“交规严了你懂不懂?后排不系安全偶尔也会被拍下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系上了安全带,又道,“你怎么会想到来接我?”
季存打转方向盘,“闲着,想到了就是想到了。”
我说,“哦。”
季存说,“是不是感动得很想要爱上我?”
我翻了两个白眼,“做梦。”
季存啧啧两声,“刚还看见钟让的车开进来了呢,你们俩碰面没有?”
我表情一僵,季存就知道我肯定是见到钟让了。
他颇有几分吃惊,“嗬,这家伙还真是去找你的啊?”
“嗯,说是什么,给我从哪里进口带了药过来。”
我躺在后排椅子上,咧嘴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谁,笑钟让,还是嘲笑自己,“但是一派施舍给我的姿态。”
“果然是过来看你笑话的。”季存在前面很简洁明了地替我做了解释。
我没说话,隔了好久我才道,“你呢?”
“嗯?”季存像是故意反问了一句,“我什么?”
“你……”我深呼吸一口气,“慕暖的事儿,怎么说了?”
季存呵呵笑了两声,笑得特别应付,“还能怎么说啊,找我哭了一顿,给她打了钱买了衣服算是舒服了。”
“哦。”
我干脆双手抱在胸前,睨着他后脑勺,“五十步笑一百步。”
季存没吭声,隔了好久才道,“得了别说了,过几天我和慕暖要飞去国外一趟。”
我有些吃惊,“你们俩出去?”
“嗯。”
季存的语气里带着我无法揣测的深意,“带她出去散散心。”
“……”男人啊,就是贱!
二十分钟我和季存到了家,我带上口罩拎着药袋子打开家门,发现家里一团乱。
进去我差点又把脚崴了。
扯下口罩关上门,我道,“这怎么回事?”
季存伸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如你所见。”
衣服裤子随便乱丢,吃完了的碗没有洗就放在水池里堆得老高,东一只袜子西一只袜子不说,还有短裤就这么丢在茶几上。
我差点被这幅景象气得两眼发黑,“你不会叫一个保洁阿姨上门给你打扫吗!”
“那我还得找人叫保洁阿姨。”季存嫌弃地撇撇嘴,“费劲。”
“……”我一口气没传上来,然后季存说,“正好你来了,赶紧收拾一下吧。”
我拎着手里的药袋子举到季存眼前用力晃了晃,“瞧见没!我是个伤患!”
“得了,四肢这不都还健在么,我看你一瘸一拐蹦跶得挺欢的。”
季存推了推我的背,“我进去洗澡,你帮我收拾一下屋子吧,对了电影剧本放在茶几上,你有空看看。”
我张大了嘴巴就这么看着季存走进去,把我一个人丢在客厅这副人间炼狱的场景里不管了,“喂,季存,你这过分了吧——”
季存嘭的一声关上了大浴室的门。
“……”我穷,我认命。
******
半小时后我总算把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连着地板都来来回回拖了好多遍,等到我直起腰来的时候,就看见季存毫无罪恶感地顶着一张面膜走出来,看见这么光滑的地板,他我靠了一声,差点走路摔了。
走进厨房,我已经把碗都洗了,干干净净放在一边晾干,季存咂舌,“你也有这么人妻的一面啊?”
我有气无力道,“当初……高中为了可以令钟让喜欢,让自己去做一个贤惠的女孩子,就一直在自己动手做家务。”
季存贴着面膜,下巴抬的老高对我鼓掌,“感谢钟让,没有钟让就没有今天的你。”
谁说不是呢。
多可笑啊。
我因为他,将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人,又因为他,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我在沙发上坐下,替季存看剧本,季存拿了牛奶过来,在我身边一块坐下,就顺路把我整个人往他身边捞了一把。
动作无比娴熟。
我被季存圈在臂弯里道,“别贴那么近啊,面膜都要蹭我脸上了。”
季存道,“分你一点精华,好让你这张老女人的脸稍微提拉紧致一下。”
我笑得咬牙切齿,“谢谢您。”
“不客气。”季存弹我一下脑门,随后从边上拿起了喷雾,“是对准你脚踝喷吧?”
我点点头,“嗯。”
“没玩过这个。”季存站起来,“把腿伸直,让我试试。”
趁着我还在呆愣的时候,季存就撕了面膜,把身子弯下来给我上药,我感觉脸有些烫,见他垂着睫毛,脸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白皙的脸有些过分的漂亮,就这么拿着喷雾剂在我脚踝附近喷了喷,又拿出药膏来。
过了一会,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伸手戳了戳我的脚趾头。
很痒。
我整个人抖了一下,把自己的腿收回来,可是另一只没受伤的脚被季存一下子抓住了,他道,“跑什么跑?”
我缩在那里,心跳快得有些无法自控,“痒……”
特别痒。
季存起身了,我以为他这是喜怒无常要回去睡觉,岂料季存洗掉了脸上的面膜,随后把额前碎发直接往后一把扎了起来,大步回到了客厅里。
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男人按住我,张嘴咬在了我的大腿根部,我被刺激得整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发出声音,季存按着我,随后压着我往上爬,直到我的面前,他盯着我许久。
许久,我们都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对方的脸。
他没说话,低头就直接咬住了我的唇。
我一直觉得,或许有的时候我和季存在这种情况相处下,早晚会走火。
这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我没想过来的那么直接。
季存因为慕暖的事情,原本好好的行程都被打乱了,听说为了带慕暖出国旅游,他甚至推掉了一档综艺节目,就为了陪慕暖出去。
可是在慕暖那里,季存永远不是唯一的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选,季存只不过是一个说出来比较有分量的备胎而已。
他不甘心,他当然不甘心。
季存吻我,我便逃,直到后来他喘着气压在我身上,他说,“你会不会想象钟让和陆曼上床是什么样子?”
我愣住了,隔了好久我才缓缓道,“为什么要说这个?”
季存往后梳着头发,些许碎发掉下来,他就这么撑在我身上看着我,让我可以看见季存的眼睛。
他眼里那么寂寞。
他需要慰藉和发泄。
但是——我推搡了季存一把,“我当然会啊,想起来的时候就赶紧抽自己两个耳光。”
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爱下去了。
季存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盯着我,随后他用力按了一下我的肩膀,对我说,“商绾,你在得不到钟让的日子里,是怎么忍受的?”
我笑了,“像你一样对着别人发情吗?”
季存眼神直直地压了下来,跟刀子似的几乎能一刀一刀把我割开,我推他没推动,后来季存伸手字节扣住了我的后脑勺,他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商绾,做我地下情人怎么样?”
我表情变了变,随后道,“不如说直白点,炮友吧?解决一下彼此的生理需求?”
季存笑了,哑着嗓子笑起来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尤为性感,“对。”
他还大言不惭地承认。
我觉得我要是能和季存发生一点关系,没准儿以后就直接平步青云,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再是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是我深深注视了季存一会,随后我深呼吸一口气,“不好。”
季存愣住了,没想到我能直白拒绝。
隔了一会他啧了一声起来,往后抓了一把头发,站在那边看了一会窗外,随后眼珠子转过来轻描淡写地瞟了我一眼,“那算了。”
算了。
我一直觉得季存这人的脑回路是相当牛逼的存在,对他而言可能这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的,曾经高中的时候竞选学生会会长,所有人都上去自我介绍了,还把自己的光荣历史叭叭叭地一顿夸,就季存走上去,插着兜儿倍儿装逼,老师问他,这位同学竞选学生会会长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季存说,“没有,班主任让我来的。”
审核老师继续问他,“那你有什么特长吗?”
季存说,“年级段第一。”
中。
季存的脑回路就是这样,他想到什么了就要干什么,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付诸行动。
比如说他觉得他现在空窗期,如要一个性伴侣。
看了一圈身边,最好的人选就是天天跟他住一起的我,那就赶紧下手,顺带冠冕堂皇光明正大问我一句,“约吗?”
此时此刻,我摇摇头,我说,“你如果非要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一个老鸨……”
季存漂亮的小白脸狠狠往下一拉,冷笑道,“不需要,滚!”
哦好。
我麻利的从沙发上起身,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将门一关。
我顺着房间的门缓缓滑下来。
我摸着自己胸口,感觉刚才那一瞬间,我的心跳有点快得过分了。
总觉得……待在季存身边,并不是一个很安全的选择,他会想方设法用各种法子来让我跟他产生各种的联系,随后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渗透进入我的生活。
这种感觉让我一直觉得像是被压迫了一样,因为季存要从我身上获取的太多,而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承受。
毕竟若是一个男人想要俘获一个女人,会用尽一切办法去下手,更何况季存这种男人?
我觉得有必要自己搬出去找找房子,然而这些想法也只是现在这个瞬间划过了我的脑海而已,后来我爬上床,拿被子盖住自己,可是过了一会季存就发了微信过来。
“跑什么?”
还敢大言不惭地问我这种问题。
我深呼吸一口气,“季存,你要是发情了,你别找我。咱俩算得上是一根线上的蚱蜢,回头要是出点事儿,都不好收拾。”
我挺佩服我现在能够冷静地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或许是因为不爱吧。
如果遇到钟让的事情,我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冷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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