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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句狠辣的质问。
谁都能看到,在最后一句问话出口的那一刻,李治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仿佛难以置信长孙无忌的过错能被延伸到这个地步。
他的眼睛里隐有几分泪光闪动,盯着许敬宗上下打量,以图看清楚他是否在危言耸听。
然而许敬宗并没有后退,而是用更为倔强的目光回看向了这位陛下。
在这样的表现面前,谁还能去谈论什么旧情呢?
李治咬了咬牙,眸光闪烁,却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坚决的答案:“这是李唐的江山。”
李唐的江山,不会给长孙无忌以取代的机会。
所以,他也不该当断不断。
当这个答案给出的那一刻,便等同于是一锤定音了。
在场之人里,或许本还有想要为长孙无忌求情的,可先是没抢白过许敬宗,又没能在陛下尚且犹豫的时候发言。
为免步上长孙无忌那几位同党的后尘,他们就算有话也不敢在此时说出来了。
李治在这些人沉默的目光中,慢慢地坐回到了他方才所在的
()位置。
他又有片刻的阖目沉思。
只是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在里面已不见了对旧情的眷恋。
他语气平静地说道:“诸吕被杀之时,薄昭先往京城窥探虚实,后有汉文帝即位之事。我能坐上这个皇位,长孙太尉也算功不可没。”
这好像又是一处长孙无忌与薄昭的相似之处。
固然以能力来说,将长孙无忌去和薄昭相比,还是对长孙无忌的侮辱,可事已至此,便不必顾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
或许在将来,长孙无忌的影响彻底在朝堂上淡化下去的时候,他会选择给他平反追赠,可现在——
他只能以这种方式退场了。
对这位舅舅最大的尊重,就是二人不必当面撕破脸皮了。①
李治长叹了一口气,沉声开口:“但前功不可抵偿今日之过。既然长孙氏确有谋反之举,便以谋逆罪论处吧。”
身在太尉府中的长孙无忌甚至没等来陛下重返长安的消息,先一步收到的,就是盖上了天子印玺的诏书。
诏书中写道:
长孙无忌、长孙祥等人图谋造反未果,被抢先一步发觉,固然未造成什么伤亡恶果,也当重责。
长孙无忌褫夺官职与爵位,贬为庶人,流放黔州。
长孙祥为谋逆首倡之人,判处斩。
其余长孙氏诸子尽数罢官除名,流放岭南,不得再度起复。
……
“接旨吧,长孙……不,现在不能再称呼您为长孙太尉了,而应当称呼您为长孙无忌。”
宣旨之人显然与长孙无忌有些旧日恩怨,丝毫也不掩饰他在念出这一条条或杀或流放之时的玩味。
甚至在最后一句话说出后,还朝着长孙无忌笑了笑。
但长孙无忌大约也无暇去想,此人到底是谁,又跟自己有着什么样的过往恩怨了。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份诏书,像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迎来这样一个结局。
若说此前李勣带兵来包围了他的宅邸之时,他虽在心中不安,也还记得自己身份特殊,不至于落到性命不保的地步,保持着一份从容。
想想李治又是素来温和的帝王,总会将自己给亲自请出去。
却万万没想到,这次李治根本不打算给他翻身的余地,只想让他永远离开自己的视线!
流放黔州和流放岭南,几乎都是往穷山恶水之地送死,和直接被处斩的长孙祥并无多大的区别。
陛下这分明是要他去死!
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后,长孙无忌何止是没有接旨,更是忽然舍弃了他早前万事在握的沉稳,意图朝着门外冲去。
可惜宣旨之人早就防着他有这种表现,根本没给他冲出门去的机会,就已经让人将他给拦了下来。
甚至一左一右地将他钳制了起来。
在这样的姿势下,哪还能看得出他高高在上的样子。
长孙无忌可管不了那
么多,他脚下依然带着几分前冲的架势,死死地盯着那宣旨之人,愤怒地喝道:“放开!我要面见陛下!”
对方摇了摇头:“陛下仁善,生怕见到你后便会被你的三言两语给重新诓骗住,以至于误了李唐江山社稷。所以你还是尽快接旨的好,别闹得大家都不痛快。”
长孙无忌脸色一沉。
不痛快?
到底是谁更不痛快?
任谁被以这等莫名其妙的方式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他都不可能从容得起来!
难道还要长孙无忌在此时谢谢李治没给他判处一个当街处斩,而只是流放吗?
那也未免太过荒唐了。
对于李治的“仁善”二字评价,在长孙无忌听来更是可笑至极。
在这一瞬间愤怒的情绪彻底占据了他的理智,以至于他当即怒骂出声,“胡说八道!他到底是怕被我所诓骗,还是怕与我当面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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