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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语气,仿佛是一个哥哥责备自己的妹妹不该冒险跑到林子深处采摘蘑菇一般的和善。少女的眸望着他苍白的脸,仿佛是在唯一确认一样足以引起自己珍视的东西那般久久不肯从他的脸上移开。那一瞬,她才发现,原来,那个将军现在并不是那个在外面传闻中的杀人如麻的将军,他仅仅是‘他’,一个受伤的人而已。
“你受伤了,”他的目光如秋水般的清澈,黑色的眼瞳里仿佛容不下任何的色彩,不知为何,少女的脸庞却一直留驻在其中,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明亮。不敢再与他对视,少女把目光投向还未裹好的伤口,巨大而又丑陋的伤疤仿佛是一个怪笑着的嘴,犹自在那里缓缓流出一些猩红的液体。
“我没有,”他忽的将少女一把推开,不知何时捂在她嘴上的手也仿佛从来都动过似的继续有气无力的撑在案几上,唯一不同的是,右手中多了一条白布。刚才的温柔似乎只是一场已经做完的梦,留下的只有那缠绕指尖的冰冷。
“这样伤口会溃烂的,”少女急急的抓住他的手,竭力想让自己再多看一眼那个可怕的伤口。
或许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做才能保证伤口在最短的时间捏愈合吧?一个念头莫名其妙的跳到自己的脑中。怎么可能,自己是那个要杀她的人,就算她心善至此,也不会想去救一个以后说不定会杀了自己的人活命吧。
“别动,”少女的语气中透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一只温暖中仿佛还带着湿湿水汽的手有些像蛮不讲理的小孩子,将自己的右手牢牢抓住。他心里暗暗发笑,刚才是自己半强迫似的压着她的手防止她挣扎,现在反倒是她要紧紧抓着自己不让那只手有所动作,真是奇怪啊,难道这就是敌阵中那个人最新训练出来的杀手?只怕看到的人都会觉得她不像个屠夫反倒像个大夫吧。
他不想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但从那只手里传出的温暖却让他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如果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就会被融化吧,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失望的想,他不禁自嘲的笑笑,可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自己早已把心变得坚如磐石,这么一丝的温暖或许可以融化那三九天的寒冰,却怎能让一块石头再感到温暖呢?
“我没有受伤,”只需轻轻的挥一挥手,她就会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小鸟般的从自己身边离开,即使是现在的自己,他也绝对相信自己有这个实力,只是,为什么自己要像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般的同她说这么多话呢?难道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软弱?他笑了,想想都不可能,身为桀王手下最得力的大将,他的骁勇跟他的寡言一样众所周知。若是在平时,自己决计不会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这么多话,但自从自己忍不住跟自己打了那个赌之后,他突然对这个少女有了份从未有过的兴趣。
这或许就是自己为什么会要打那个赌的原因吧?一向对敌人毫不留情的自己竟然会想着把一个突然之间要杀自己的人放进了帐篷,还偏偏被她看到自己现在最不想让外人知晓的伤口。那时跟自己的赌约是,如果她确实是敌人派来取自己姓命的——那就让她拿走好了,五年多自己为桀王打下无数的城池,将一个个封疆拓土,自立为王的枭雄的脑袋装在木匣子里送了回去,兔死狐悲,自己也早已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桀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现在差不多也该还清了。可即使他在昏过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只要看看身旁那个不合格的刺客苍白的脸色就能知道,她一定没想过要杀自己。他绝对不会以为敌阵那边那个最危险的人会放一个关键时刻会心慈手软的刺客来刺杀自己,这就像自己左腹下的那道伤明天会突然自动愈合般的不可能。如果那个一直被自己视为平生仅见的对手的家伙是这样一个信奉菩萨的人的话,那他也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了。
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它永远都会朝着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就像自己那时也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第三种结局。首先,她不是个刺客,第二,她不但不想取自己的姓命,反而似乎要比自己更为在意。第三,即使就如上面知道的那样她仅仅是个与战局无关的局外人,却还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想方设法的接近自己。若不是现在自己根本笑不出来,他一定会问问身旁的那个少女:“你难道真的是想被我非礼才主动送上门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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